步宇凌夜大魔王

并肩穹宇星河,执手红尘烟火。

(唐山海X李小男)待到春花烂漫时(一)

熟地黄是一味药材。甘,微温。归肝、肾经。入血分,质柔润降。

降血糖,增强免疫功能,最重要的作用是,强心。

能对熟地黄了若指掌,药尽其用的人,当然只有,医生。

 

1941年。冬。上海。

这个冬天格外地冷,针扎刺骨一般地阴冷。

却不见一点雨雪。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觉得这世道太差,不忍心再雪上加霜。

 

一辆敞篷吉普缓缓地停在极司菲尔路76号门口。

虽说出入这道门里的权贵不少,但从汽车上下来的人仍然十分显眼。

一看就是洋货行最高级的进口面料剪裁的西装,修身妥帖地将本就英挺俊拔的身姿修饰得更加风度卓然。

这一身雍容难言的斯文优雅里又有种自然融合的内敛威严,让守门的哨兵有一刹那恍惚:这样的气质,可不像在76号打滚的人呐。

    

来人把车钥匙扔给迎上来的勤务兵让他去找地方停车。一手拎着鳄鱼皮做的公文包,光亮的皮鞋在深冬的地面上踏出沉稳平缓的节奏。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深沉表情。

【唐队长,处座有事找您。烦请您受累去他办公室一趟。】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76号如今的实权人物,特别行动处处长毕忠良的心腹刘二宝谄笑着凑了上来。

【知道了,麻烦你回禀处座,山海马上就去。】男人没有停下手里开门的动作,客气有礼地回了话。

唐山海,前任国民政府军统最年轻的上校,如今叛逃投诚汪精卫政府,成为上海特别行动处二分队队长。又兼与特工总部主任李默群有姻亲关系,作为李主任面前的新晋红人,在76号可说是炙手可热。

人人争相巴结逢迎。

这年头,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好人和坏人,只有高低贵贱,同盟和敌人。

说穿了,只有利益。

 

【处座,您找我。】唐山海轻声进入毕忠良的办公室,脸上带起恰到好处的恭敬。

【来来来,快进来,坐。】毕忠良脸上是一贯无懈可击的和蔼,仿佛唐队是他真心疼爱的弟弟一般。迎着唐队长看座,倒上温着的好茶,他方才慈眉善目地嘘寒问暖,【这几天新家住的怎么样?住处安排的略微仓促了些,若有什么缺漏的,只管跟我说,我差人再给你置办。】

唐山海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真的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精力关心他的日常起居,只不过上下和睦的面子活要做足了,也是传达一个态度:我是敬屋及乌,十二分的关怀周到,你也不要不识好歹。

这个态度,做给他看,也做给李默群看。

毕忠良此人,极有城府,处事总是滴水不漏的。

 

唐山海配合地回礼【承蒙处座厚爱,山海实在无以为报,必当尽心竭力,为处座分忧效劳。】又故作为难地眉头微蹙,停顿了一下,【处座安排的住处自然是无不妥当,只是——】有些难以启齿地说不下去。

毕忠良面上更加和蔼,还略带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山海有什么不便,尽管直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困难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给你解决。】

唐山海停顿了一会,好似终于下定决心,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处座,恕山海冒昧,住在在下隔壁的小姐不知道是否处里哪位上峰的家眷?性子,似乎——十分活泼。】

唐山海斟酌了一会措辞,才略带尴尬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唐山海住进处里安排的公寓第二天发现自己对门的邻居是个年轻女孩子。

两间屋子离得太近,门和门之间只隔着一条一人通过的窄窄楼梯过道。在厨房做饭时,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对面房间里白色的纯棉窗帘,透明的玻璃花瓶里鲜嫩的绿叶植物。床边的衣架上搭着一件粉色的女式呢子大衣。

看起来是个干净温暖的姑娘。

 

然而,当天夜里,他正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地看书,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娇俏又清脆的少女声音【哎呀,知道啦,你好唠叨。】

语句里带着不依不饶的娇气和假嗔。

然后是“哒哒哒”一阵木头被高跟鞋撞击的声音,欢快而急促。然后是“啪嗒”开锁推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脱外套、换拖鞋。

之后安静了一阵子,大约是进里间了。

其实听着对方屋子里的窸窸窣窣,唐山海作为一个风华正茂的正常男人,难免有些尴尬。可是他单身居住,又喜静,而在这万籁俱寂的寒冬深夜,楼里楼外有实在是安静得过分。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被听觉无限放大。

——更不用说,作为一名随时行走在刀尖钢丝的特殊情报人员,他无时无刻不对任何周边动静保持高度的警觉和敏感。

即便他听得出,这位妙龄的邻居在上楼,开锁时已经有意识地稍微放轻了脚步,但两间房子实在隔得近。而这房子的隔音,显然还没有好到让他们保持彼此足够隐私的程度。

 

本来以为这点到为止的动静已经是全部,没想到是他天真了。

隔了片刻,对面的房间里飘来一阵轻缓柔曼的唱片音乐声。

调子缠绵悱恻的,是挺红的周旋的歌。

“……丝丝柳绿 片片桃红 ,含笑向东风 ,香也浓色也浓 ,人品如花品…… ”

倒是会享受的姑娘。

 

于是这一夜,他破天荒地在袅袅绕绕的歌声里看着书,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着了。

隔天早上,他是被冻醒的。

看到自己竟然没换衣服没洗漱在客厅睡了一夜,衬衣皱皱巴巴不忍直视,他有些回不过神——像他这样向来严谨端方的家教修养,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总是要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优雅。

就算在这乱世,生命都时刻显得奢侈,优雅地生活更像是一种挥霍的矫情,他也坚持不辍。正是因为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醒来,今天才要更加倍努力地让生命更加精致无憾。

     而且,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也是一种从容和警觉。足以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面对任何未知的危机和突发事件不至手忙脚乱,慌张无措。

如今,他竟然放松到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倘若昨晚有有心之人来窥探或刺杀,可能他的命都已经没有了。

一阵懊恼和再三自我反省,对隔壁的少女,唐山海比初初的好奇又多了两分戒慎和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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